潘云唐:《改革开放和科学春天给了我第二次青春》

2019-03-26

  • 陈希
  • 日期:2019-03-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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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我于1939年出生在一个旧官僚家庭,我父亲潘宜之在抗日战争时期曾任重庆国民政府经济部、交通部的常务次长。1945年我才六岁的时候,父亲就因为在官场的穷愁潦倒、落魄压抑而悲愤自杀,我成了没落家庭的孤儿。紧接着,新中国建立,社会转型时期我又成了出身不好的“黑五类”“落后分子”,遭遇是很坎坷的。我一方面要改造思想,力争跟上形势,适应新社会的要求,一方面业务学习还是抓得很紧,今后总要以自己的本领、能力去报效祖国人民,才有自己的光明前途。在小学、中学我的成绩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。在我上高中二年级时,刚实行五分制,我在年级12个科目上是全五分,操行也是五分,就在高三开学典礼上受了重奖,我所在的重庆市第一中学是重点中学,全校高初中6个年级30多个班共约2000人,上台领奖的也就10来个人,受到全校师生一致称赞。高三毕业时,参加高考,12个志愿中我前4个志愿都填北京大学,到发录取通知书的同时,《重庆日报》1957年8月26日头版2条报道了四川省招生情况(那时重庆市属于四川省),说当年四川全省高考报名学生是23000多名,录取了9600名,约为2.4比1。又说,考生志愿过于集中,有人志愿报得高,成绩虽好也可能落选,例如北京大学在本省只录取了二三十人,但第一志愿报该校者竟达1900多人。我有幸成为那1900多名中的前二三十名,实在是与长期一贯的努力和积累分不开的。

   1957年秋我进入北京大学后,正赶上“反右”运动的后期,我们新生和老同学一起参加对右派的批判和斗争。1958年,是“大跃进运动”又搞“红专”辩论,我成了“白专典型”,受到批判,以后一系列运动中,我都是革命的对象,始终抬不起头。到1963年我们毕业时,投考研究生,我虽然成绩考得最好,却又因为是“白专典型”而不予录取,分配工作被派到四川成都的地质部西南地质科学研究所(现在叫中国地质调查局成都地质调查中心),又遇上“四清运动”、“阶级斗争为纲”的形势,那时的当权派抓住我的出身,和一些缺点错误,无限上纲,意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,但是,历史总是公正的,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,该死的活不了,该活的死不了。上级党委认为我是人民内部矛盾问题,应当加强教育。尽管如此,我的转正定级期还是拖了三年。广大革命群众见我北大名牌六年制毕业的大学生三年才转正,都寄予了深刻的同情。 

   1976年,“四人帮”被粉碎,“文化大革命”结束。1977年恢复了高考。1978年开始了“改革开放”的大好形势。阳春三月,在北京举行了“全国科学大会”,是新中国科学发展史上颇具历史意义的大会,真正开始了“科学的春天”。会议刚结束,便宣布恢复研究生制度,年龄上限定为35岁,过了不久,又通知年龄上限放宽到40岁(后来听说很多老科学家向上面反映,为了多出人才、快出人才,必须把“文革”前毕业的大学生多招些进来)。我当年刚好39岁,于是就抓住这千载一时的宝贵机会报考了研究生,我报的导师是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研究员尹赞勋先生,他是中科院地学部主任,又是中国古生物学会理事长,是著名的权威大师。多年搞运动,学的东西都荒废了不少,给的复习时间只有一个月,幸亏还基本上捡回来了。5月间初试,6月间接到复试通知,7月间到北京报到参加复试。招生办公室的老师叫我过两天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复试,并告诉我初试成绩,一共考3科:政治、外语、普通地质学,每科100分,总共满分300分,我政治考了90分,外语(俄语)考了87分,普通地质学考了83分,总分260分,名列第一,鼓励我复试好好考,争取更高成绩。结果,复试中的口试成绩是优,成绩是86分,也算满意了。 

   当年9月,我同时收到中科院地质所的“不录取通知书”和中科院研究生院的“录取通知书”。10月初到当时北京林学院旧址报了到,听说了当时录取的情况,中科院主管研究生招生的副院长严济慈先生在汇报会上说道:“我们以往研究生都分散在各个所里培养,我们现在要向发达国家学习,成立研究生院,把全院各个所的一年级研究生都集中到一起培训,我们研究生院的教师一开始到各个所和名牌大学去请,同时也要培养我们的师资力量,所以这次成立师资班。各所招办都可以把成绩好的转到师资班来!”后来我就被转到了师资班。这样,由于中科院领导的决策,就决定了我后半生主要为科学教育事业而献身了!我也以能从成都考回北京并留在北京工作而心满意足。

   科学的春天来到了,我在研究生院更加积极地学习,焕发出自己的第二次青春。1981年底,我毕业论文答辩以“优秀”的成绩获得通过,得到了毕业证书和硕士学位证书。我毕业后留研究生院任教,一开始我就讲了两门课程:《综合地学基础》与《古生态学》,我认真备课,好好讲课,还组织带领学生去野外实习,参观博物馆等,也耐心给学生在课后指导复习、答疑,等等,我还当过几届班主任,为学生服务,充当学生与领导间的桥梁,使得上情下达、下情上达,也帮助领导做学生的政治思想工作。得到了学生一致的好评。一位学生在网上无记名评课中给我留下了这样的话:“潘老师对待学生极其认真负责,是位不可多得的好老师。上他的课是一种享受,非常有激情,他把我们当做他的朋友,除了收获一份知识外,更多的还是感动。遇见潘老师,是我一生的荣幸,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宝贵财富。”

   我1983年被定为讲师,1986年提前晋升为副教授,1997年晋升为教授,1998年又被评为“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科学家”,享受了国务院的政府特殊津贴,1999年,我退休之前被批准为中共预备党员,2000年转为中共正式党员。我算是实现了自己的终身追求,也找到了自己的坐标位置,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。

   当上正式党员后,我就一直被选为基层离退休支部委员,2009年当选为支部书记,2012年连选连任,至2015年换届时才卸任,但随时都要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。

   退休之后,我接受返聘,还为研究生讲授两门课:《古生态学》与《地质科学史》,直到2014年研究生院迁到怀柔校区为止,2013年,中国科学院大学(研究生院)地球科学学院在庆祝35周年校庆时,表彰了108名“突出贡献教师”,其中有我,荣誉证书上注明我的教龄为33年。以前,我听说有人提出了“为祖国健康地工作五十年”的口号,我想,我从1963年大学毕业开始工作,1999年退休后又返聘到了2013年,不刚好实现了这一口号吗?

   我现在过了79岁生日,虚岁就是80了,也就是年届“耄耋”,我应遵循“健康第一,工作第二”的原则,就是在好好注意科学养生、安度幸福晚年的同时,还要争取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,永远做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