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:黄莉莉
采访:田维熙
时间:2024年12月17日下午3时30分
地点:玉泉路19号甲离退休管理办公室
整理:王金芳
以下是访谈内容。田维熙简称“田”,黄莉莉简称“黄”。
田:甘老师是包成远之后担任的主任。最开始他来的时候大概在1984年前后,当时还叫生物教研室,但是没过两年就改成叫生物教学部了。
黄:对,她比我早来一点,她来的时候还没有把她的工作完全铺开,我来了之后也一直带着我工作。
田:我对甘老师的事情了解的不是那么多(因为不是在一起工作)。我了解的最多的就是我们到青海、海南一块去做技术开发,都是甘老师和我们一块研究定的。
黄:甘老师特能干。我那时候经常跟她在一起,她就经常跟我讲:“我们上班那时候(上学的时候),早上起来就一人买半个馒头加一块酱豆腐,一路走一路吃一路讨论问题,然后就上班了。”挺艰苦的。
田:那时候跟着甘老师是做什么内容的课题?
黄:血细胞。我们刚开始主要用的是动物骨头里的骨髓,后来因为担心动物和人的实验结果会不一致,就干脆用人骨里的骨髓,但人的骨髓又不好拿,后来我们就经常坐车去通县北边的一个(胸科医院),这个医院经常有人的肋骨,我们会跟他们提前联系好,拿着肋骨然后回来做实验,正好这个肋骨里边就有血细胞,我们去拿过几次以后就是学生去拿。另外还从天津一个(肿瘤?)医院里拿。当时有做肿瘤细胞和正常细胞的区别实验,观察肿瘤细胞的细胞膜发生了什么变化,我们需要加荧光素,标记细胞表面的成分。如果(凝激素)不多就证明细胞正常,如果(凝激素)多了就是细胞癌变了。因为观察成熟癌细胞的模样,就和骨髓里刚出来不太成熟的细胞长的差不多,所以拿癌细胞来做实验,刚开始就给了大家一个错误的认识,认为癌细胞和骨髓细胞是一样的,但其实做到后面,从显微镜下观察细胞膜表面做的荧光标记,就能看出了这两个细胞虽然长的一样,但实际还是有所不同。肿瘤细胞标的多,骨髓细胞标的少。当时有一段时间还从药物所拿动物,因为咱们自己没有饲养动物,所以要么从军科院拿,要么从药物所拿。药物所距离比较远,但是药物所会有一些特别小的、刚出生的动物,冬天的时候就把小老鼠放在火柴盒里,往兜里一揣带回来。
田:甘老师那时候还带学生吗?
黄:带的,带着两个学生。其中有一位学生出身高干家庭,聪明、能干,也很有个性。甘老师要求比较严,他有一阵还不好意思跟甘老师说话,于是我就带着他问了甘老师几个问题,后来二人就好了。甘老师要求严格,我当时跟着她一起工作,说实话还是有点累的,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这段经历还是非常丰富的。甘老师不只是要求别人,她自己也很能吃苦。她一天都特别忙,经常要到处跑,去药物所、协和、北医等,我有时候也跟着她一块跑。甘老师(也很敬业),很少会出现自己有别的事今天不来了这种情况。她即使没在实验室,也是跑到了图书馆或者协和、北医等。我跟着她简直把图书馆都跑遍了,那时候图书馆需要爬在梯子上去找书。甘老师那么大岁数了,也不能让甘老师去爬,所以每次去图书馆我都跟她一起去。一般去北海旁边的国家图书馆(现国家图书馆的古籍馆)比较多,一批老教师像甘老师他们都爱去这个图书馆。 虽然从单位到先农坛距离很远,但甘老师也从不会要求提早下班,每次都是做完工作后才走。其实她去世也是因为工作过度劳累,反正我觉得她挺累的。甘老师性格比较要强,我们一般都是把实验完成的较为精准、圆满才下班。
田:能回想起来甘老师和学生之间发生的一些小故事吗?
黄:甘老师挺辛苦的,每次下班都不会提早比我们先走,都是我们什么时候走她什么时候走。她的学生也挺能吃苦,有一次做实验从早上一直做到晚上6点多,有个男生就说:“哎呀,黄老师我还没吃饭呢,咱们不都五点钟开饭嘛,六点钟就没饭了。”我说:“你别着急,我还没吃中午饭呢。”那时候已经下午六七点了,甘老师期间也一直没吃饭。
魏:请您再谈谈与实验室相关的一些事情。
田:咱们这个生物实验课能比较规范的一直开下来,主要有生物化学实验课,还有细胞生物学实验课,试验动物学应该也可以算作实验课。因为实验课对于生物而言比较特殊,所里的呼声也很大。生物作为一门实验学科,如果不会做实验的话,就无法开展研究。每当咱们学生一回所,导师对学生能不能做实验的能力非常关注。我印象里曾经我有一次还争取过实验课,因为(当时单位认为)现在没条件就先不上实验课了,但是并没争取成功。我(在这个岗位上)做了三年,年纪也已经很大,超过五十五岁,后来(王艳芬)接替我担任主任。
黄:我记得她没来之前,咱们已经做了很多实验。
田:她是2003(或2004年)接的班。她和邓勇说话比较管用,是邓勇专门从中国科学院院部要来的,她原来在院部是一名处长。我估计她后来可能也跟邓勇说了说(关于实验课的事情),因为后来情况就转变了,从一开始不那么支持、爱答不理、老说没钱、说实验课花钱厉害诸如此类,但是到2004年她上任之后就一下子支持了,还跟科学院要了一笔经费。咱们实验室就是在要了这笔经费以后,更新了仪器设备,修葺了房子,扩大了实验室,做实验也就有了空间。一开始我们有一个生化实验室,后来又增加了一个细胞生物学或实验动物学实验室。
黄:后来生化实验室旁边占了两间,接着是我的办公室,再过来的两间实验室,我们做细胞生物学实验和动物实验都在这里,后来里面还盖了一些隔离间。我记得那时候他们还把隔离间盖错了。隔离间的门本应该是推拉的,但他们却做成开门的了,因为隔离间一开门,空气就会流动,无法保证隔离间的清洁度。做好了之后我才发现怎么做成这个样子,感觉像是在过家家,(这也与)他们当时没有太征求意见(的原因有关)。而且因为那个门正好对着房间的门,走廊里尽是上课的老师来回走,我就特别怕那些老师来看我们的实验室,看我们的门,我想如果人家看见可就得笑我们了,实在是这对门显得家庭气氛、生活气氛太浓了。
我记得有一次给我安排了一个朝南的实验室,但其实它应该布置在北面的,做实验一般在北面。我当时也不好说什么,毕竟都安排好了,隔离屋也都装好了。后来,我在这间朝南的实验室里做实验时,由于需要在酒精灯火苗的2/3处烧试管,结果太阳一照过来,导致我根本看不清酒精灯那个微弱的火苗。我后来还反映过。
田:因为他们不知道,就都把实验室安排到南面了。你们是不是在917弄了一个细胞间?
黄:那个细胞间做的不好,也没法做好,因为有些事项他们已经提前固化了,就像我之前提到的那个隔离间,门必须得是推拉的,而且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不能对着,需要有个拐角。另外还要考虑到换鞋,刚进门要换一双鞋,进第二道门之后再换一双鞋,要是门对门根本达不到洁净间干净卫生的标准,更何况是无菌环境。
田:你带学生上试验动物学实验课大概是从哪年开始的?
黄:2000年。1985年我刚来到咱们学校,一来就着手做动物实验,那时我开始还没给学生上课,相当于是跟着甘老师做课题时做的动物实验。我当时是在教三楼走廊里的一张桌子上杀的兔子,因为刚开始没有手术台。为了做实验,我先跑到通县取样本,等到下午五点大家都坐着班车回家了,我才刚从通县回来开始做实验,手里拎着保温瓶,里面放着取回来的样本。
田:一开始的时候我看你们那个课,还跑到外边去,是因为咱们这实验条件不够吗?
黄:九十年代,学生的<细胞生物学实验>开课,由我负责组织并参加该课程教学。开始的2-3年,由北京医科大学(现北大医学部), 协和医科大学,医科院药物所,军事医学科学院的老师主讲了课程的理论部分。但是当时我们没有地方做实验,于是就带着学生到北医去参观他们的实验室,学习试验实操。那时候我们会从学校要车,租一辆车带着学生过去。这个(环节)还特别重要,北医这些老师相当好。我记得我们一般是中午去,下午大概一两点钟就到了,然后开始上课。北医的老师不辞辛苦,从1点一直到5点一句不落的给我们讲课,讲得特别清楚,会详细讲解实验室的管理、做不同实验的准备、动物试验的操作方法、操作标准、注意事项等等,同学们感到受益匪浅,学到了不少知识。而且当时我们这儿超净台都还没有,他们那都有,就可以做一些超净的实验。
田:这些医学院历史比较悠久。80年代跟医学相关的这些设备,那里的条件最好的。
黄:后来甘老师还让我在那里进修过一段时间,跟他们一起做实验,那时候我刚到中国科学院。我记得一个星期的时间里,我三天要去协和,两天要去北医,一天待在中国科学院,那时候一个星期只放假一天。
田:对,九十年代之后才改成了五天(工作日)。是到王府井协和医院那边的基础所吗?
黄:对,基础所的老师们做的实验比较深入,他们发了好多文章,而且实验仪器等这些工具也都比较齐全。我记得那时候咱们还没有液氮罐,但他们那里有。
田:是,我们这边条件也是自1978年建校后,一点点慢慢白手起家建起来的,原来连地方都没有,借用林学院(现北京林业大学)的地盘,现在的北京林业大学在清华东路。后来林大要回来,把我们给赶到这来。(这里当时还是小棚子。)在那个年代,我们就只有九楼和十楼可供使用,而且十楼还有数学,我们只占了一半,九楼还有两间教室,所以就很挤。
咱们如果上实验课,就只有那么大地方,所以也只能收那么多学生来选课。
黄:当时我们还挺辛苦的。因为选课同学比较多,尤其特别重视实验,所以就分两批上课,一批是下午,一批是晚上,我有一段时间天天晚上坐末班地铁回家。因为上午一般学生都在上课,所以上午没安排实验课。同学们也特别爱上实验课,可能是因为没机会动手操作,在高中肯定也没有时间动手操作。
田:那时候一到开学,走廊里边就贴着报名表,然后从里面筛选,因为实在是不能添加太多学生,所以就先把本科是好学校的同学筛选出去。因为好学校的学生在上本科的时候,本身实验课已经上的挺多了。
黄:有的学生实验报告写的非常完美,我特意让其他学生观摩、学习,这么做很有好处。我时常跟同学说,三人行必有我师,各人有各的特长。
田:做动物实验,还得有点技术。我们做过白鼠的实验,怎么拿把白鼠拿出来也都是有方法的,一旦拿不对,它就会返过头咬你一口。经过这些训练,学生回所之后就会好多了,不然导师就会问怎么拿动物都不会拿,上课怎么学的。
黄:对,哪根手指拿动物的哪个部位就可以拿住动物这些基础操作特别重要。各种动物的表现在手术台上也不尽相同。如果是狗,第一次你把它放在实验手术台上放好,第二次重复操作,第三次不用你说话,它就直接跳到台子上躺好了。
田:你上实验课用的什么教材?
黄:我自己写的讲义,刚开始没印成册,但是我每次都写两份放在实验室,让同学一边做实验一边看。后来有了售卖的教材,虽然和咱们的不太一样,但也可以用。之后涌现出来的教材就丰富了,实验动物学之类的也都上市了,还出现好几个版本。
田:在八十年代那时候,我授课时用的也基本是自己写的教材。
黄:是的。那时的教材缺好多内容,好多都是靠自己写的。我们上实验动物学课时就没有教材,后来才慢慢涌现出好多版本。
田:再到后来,如果你写了教材拿出去发表出版,是能算业绩的,评职称这些事都能用得上,所以大家出版著作的积极性才活跃起来,教材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变多的。
黄:那时候教材也比较好写。